陶思明

5月22日是国际生物多样性日，今年的活动主题是“共建地球生命共同体“，作为概念性的“生物多样性”和“生命共同体”实际上是同意语，其中物种多样性参与构建生态系统多样性并以此为生命的依托，而生命存活则离不开自然形成的食物链关系。民以食为天，其实所有生命也都以食为天，保护物种多样性的实质，就是维系各种食物链不因生息环境和种群数量人为变化而断裂、消失，防止生命的无辜死亡、物种的无辜灭绝、生命支持系统的无辜崩溃。野生动物种类繁多，食物链关系复杂多样，尊重各种食物链关系也就是尊重自然规律，尊重野生动物本能，以人的好恶偏袒一方完全不必要，无端叫停捕食活动更是残忍的。

但最近有报道称：甘肃安南坝保护区“远程救助”：奔赴百余公里“狼口救驼羔”( 中国新闻网，2022.5.21) 。说的是甘肃安南坝野骆驼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监测人员在远程监控中看到，两匹狼正在围攻一大一小2只母子驼，母驼死死守护着幼驼，见此情景他们动了恻隐之心，随即驱车150公里奔赴现场展开营救。到达现场后狼和母驼受惊离开了，约1月龄小驼羔被狼撕咬伤势严重已经不能站立，于是对驼羔做消杀处理后拉回阿克塞县城进行专业救助、喂养，“待其身体恢复满足放归条件后，放归自然。”这个“狼口救驼羔”故事，反映的保护理念是野骆驼只能吃食不能被食，长途奔袭叫停狼以野骆驼为对象正在进行中的捕食活动，结果狼辛苦半天没有吃到食物，被咬伤10多处且有腿骨骨折的小驼羔也不一定能救活，即使不计成本救活了，回不到野生种群去，只是一个活着的标本，对保护也没有实际意义。

无独有偶，前些年曾看到有关“野生蟒蛇威胁坡鹿生存？海南大田面临动物保护之争”的报道（ 澎湃新闻，2017.7.26），说的是海南大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存在蟒蛇捕食坡鹿的情况，如分析1999-2009年44例坡鹿死亡原因，除人猎杀、狗咬死、病死、饿死、低温冻死和自然死亡及死因不明者外，5例系蟒蛇杀死。因为坡鹿和蟒蛇两个都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物种，在同一片区域，引发保护区怎么选（保护哪一种）的疑虑，更错误的认为“这里是坡鹿的保护区，不是蟒蛇的保护区，所以蟒蛇应该迁出去。这是坡鹿的渴望，是坡鹿种群发展的要求。” 好在专家及时指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纠结蟒蛇与坡鹿的竞争谁强谁弱，而是思考整个保护区生境退化，以及如何提升的问题……这才是保护坡鹿种群最急切的事情。”帮助保护区打消了“围捕蟒蛇迁地保护”的念头，避免了保护自然又反自然的悲剧发生。

前者是试图阻断植物-野骆驼-狼这条食物链，后者则试图阻断植物-坡鹿-蟒蛇这条食物链，其实远不止此两例，重点保护物种最好不要被捕食的想法也不限于自然保护区。如据报道四川卧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监测到雪豹后，就“有不少网友表示担忧，并纷纷留言和询问，当大熊猫遇上雪豹会发生什么？” （新华网，2017.10.20）2018年又监测到金钱豹后，媒体报道用的标题就是“卧龙自然保护区首现金钱豹对大熊猫生存不构成威胁”。（《北京青年报》，2018.7.28）这些担忧或说明，反映了人们高度关注大熊猫是不是在雪豹、金钱豹的食物链上，出发点是大熊猫只能吃食不能被捕食，专家多解释雪豹、金钱豹虽然和大熊猫共处一个保护区，但生境特别是海拔高度各不相同，因而不会发生大熊猫被捕食的情况。平心而论真有大熊猫被捕食，那也是自然常态，不在食物链上又没有天敌的野生动物是不可想象的。

我们常说生态失衡、食物链不健全，并为改善此一颓废状况尽快恢复生态平衡、健全食物链使生命世界充满生机而努力奋斗着，怎么就见不得狼捕食野骆驼、蟒蛇捕食坡鹿呢？食物是生命存活的条件，食物链关系是维系物种不灭和生态平衡、保障生命世界欣欣向荣的关键链条，难道就没有想一想家畜不能轻易接近又管的紧难能猎捕，野生动物又被刻意护着不让猎捕，到口的也要追回，那它们这些肉食动物究竟吃什么，种群何以发展到可以平衡种间关系的水平，人为裂解自然食物链真的有助于取得更好保护成效吗！野生动物之所以有保护问题，是人侵占、破坏其生境和猎杀个体所致，还没有听说哪个物种因为在食物链上被捕食而濒危灭绝，有的只是在生存竞争和优胜略汰中获得强大生命力，种群变得更加优秀。

我们又说保护生物多样性，每一个自然保护区特点不同，主要保护对象不同，但都有着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具体保护是通过管控减免人类活动威胁实现的，所有类型生态系统、所有野生生物自然而然都受益。面积大的多种生态系统并存，分布野生动植物数千种，面积小些的也绝少单一生态系统，一般有数百上千个物种，食物链层次和生物学机制复杂，物种间有互利有竞争，更有捕食者和被捕食者，自然力并不偏袒任何一方，总是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自然而然向着生态效率最高、系统最稳定发展。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却要深入生态系统内部，干预自然食物链差异化对待生命共同体中不同成员，把生物多样性保护变成某个代表性物种的单一化保护，令其只能吃食不能被吃、只能“生”不能“病老死”，长此以往类似美国黄石公园鹿类没有灰狼捕食后一物独大引发更大生态灾难的危险，就有可能重演。

维系生命共同体稳定，是基于物种间相生相克关系而无所不在的负反馈机制的作用，食物链是其外在表现形式。人类以盖世聪明才智站在了食物链最顶端，成为可以傲视一切的超级物种，可伴随而来的是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和野生动植物日渐式微，还有地震、海啸、滑坡泥石流、旱涝高低温极端天气、瘟疫、战争的威胁。我们旷日持久开展环境保护运动，持续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与其说为了地球母亲的健康和生机，还不如说人类在为自己明天的食物而战。事实表明，有人类这样一个超级物种已经足够自然世界繁忙应付，就绝不能通过裂解食物链再培养生成新的超级物种。有野生动物被捕食虽然是血腥的，但也是物竞天择生态效率最高的，说明这个物种种群正在发生积极变化，区域生态正在恢复平衡，是区域生物多样性向好的标志，我们唯有尊重、顺应才是正确选择，而没有任何理由阻断、裂解。